"Good Night." 晚安。
蕾貝卡輕撫孩子的臉,說聲溫柔的晚安。
道完了今夜的晚安,那下一次的晚安呢?
從蕾貝卡拿起相機的那刻起,她不斷的往前;好像也只能往前。
映入蕾貝卡眼簾的畫面,絕對是一般人無法體會的傷痛與恐懼,以及心痛。
因為憤怒,所以蕾貝卡決定拿起相機。
「我希望人們在喝咖啡看報紙時,可以看見、感受,並有所行動。這就是我所企盼的。」
攝影是蕾貝卡的出口,她希望藉由她的影像,帶給世人一些行動的理由和念頭。
這部電影開始沒有多久,在電腦螢幕的反射中的我,清晰可見兩行淚水掛在臉頰上。
一般攝影記者本就鮮少有女性,多為男性,更不用說身處戰地、如此危險的地方。
這份工作或許對女性來說,在生理現實層面確實不便,但她們也有想完成的使命。
如何打破社會對女性的刻板印象和偏見,恐怕很難。若主角換做是男性,也許就沒有這麼強烈的衝突。
或許因為如此,這部電影讓我從頭到尾都這麼感同身受,只差我自己沒有身處戰地了。
但面對家庭、親情、愛情,彷彿女性就是注定要能兼顧不同角色,所以她們堅強也溫柔。
為拍攝自殺炸彈客的報導,蕾貝卡在一場爆炸中昏倒在地,爆炸的過程中一度無法拍攝,但她的手上仍拿著相機。
那種混亂、逃難、恐懼,也在蕾貝卡心底種下一些陰影,腦海中、耳邊時不時出現當時爆炸的畫面與吶喊。
在醫院醒來之後,丈夫馬可斯在一旁照顧著蕾貝卡,卻沒有多說甚麼。
「謝謝你來。」馬可斯的表情五味雜陳,蕾貝卡在工作與家庭之間的衝突,彷彿就要爆發。
「每一次歷劫歸來,妳都說從此不幹了,但我知道,妳只是在等待下一次出擊而已。
妳知道苦等電話的心情嗎?自從遇見妳,我時時都在等那通電話。我得隨時做好準備,
反反覆覆、一次又一次…我得替自己先打好預防針,隨時,等著半夜被叫醒,然後立刻搭上飛機,
飛去到一個被上帝遺棄的地方,要把妳給找出來、要去辨認屍體,最後再把妳帶回家,好跟孩子們宣佈噩耗。」
聽到深愛的丈夫打從心底對自己這麼怒吼著,蕾貝卡或許沒有想過,
當初丈夫就是愛她「充滿熱情與拼勁」,但如今聽來甚是感嘆。
看見兩個可愛的孩子,蕾貝卡暫時選擇家庭,並試圖化解這些矛盾與衝突。
片中也常帶到蕾貝卡的婚戒,善用光影和夢境的元素,表達她身處兩種角色之中的無奈與掙扎。
但她自己也很清楚,只有身在戰地、按下快門、把自己身處危險之中,用影像傳達給世人,
不斷在戰地中前進、拍攝,那才是真正閃閃發亮、散發自信的她。
有些人的本質或許就是如此,也可能跟自身選擇有關。
家庭與世界,選擇哪一個都沒有絕對的是非對錯,只會造就「最合適」的結果。
蕾貝卡的大女兒,史黛,仍是個脆弱的孩子,她一度封閉內心,想武裝自己對於媽媽的關心。
但史黛在片中是化解矛盾與衝突的關鍵人物,因為她正處於「能夠理解世事」與「青少年的懵懂」之間。
蕾貝卡後來被朋友邀請去拍攝難民營,史黛因為學校的專題報告,需要了解相關事情,這正好是女兒能了解母親工作的機會。
但這一幕讓我特別感動,蕾貝卡眼中泛著淚光,對女兒史黛說:「是妳給了我希望。」
隔著蚊帳與吊燈,母女彼此牽著手、看著對方的樣子,那種平凡又深刻的畫面,難以忘懷。
用生命安危換成來的影像,除了傳達給世人,也希望讓女兒能讓看見。
若女兒能理解媽媽為何想完成這種使命,再危險、再辛苦,也都值得了。
後來在丈夫馬可斯的鼓勵下,母女倆一同前行。在實際經歷槍林彈雨的過程中,史黛確實被媽媽嚇到了。
離開孩子、獨自前進槍聲中拍攝、紀錄當下的混亂與苦難,蕾貝卡果然這麼做了。換做是我,也會如此。
這個畫面對我來說也有另一層意義,井然有序的竹藤光線,散落在史黛的臉龐,心情就像這些光線一樣繁瑣吧。
欲言又止的情緒,尚未還驚魂未定的史黛,要如何面對這樣「勇往直前」的媽媽、回家後又要如何面對心思細膩的爸爸?
史黛終於要上台報告專題了,她用了媽媽所拍攝的影像,真摯的坦白了她內心的想法。
「戰地裡的人們渴望被拍,且不論你拍多少張都還不夠,並且需要有人不停接下去拍,
而那個人正巧就是我的母親。當我想到那些天天生活在驚恐中的孩子們,他們顯然比我更需要她。」
蕾貝卡也出席參加了女兒的專題報告,她聽到史黛這麼說著,想必內心是心疼與感動參半。
與其說是史黛對媽媽的諒解,倒不如說是史黛真正了解媽媽每次勇往直前的意義,她明白了。
相較大女兒些許的沉穩與成熟,小女兒麗莎,看似小小年紀、天真無邪的可愛模樣,卻常能蹦出一語雙關、富有寓意的話,靈性不比史黛少。
在片中有段亮點,蕾貝卡讓小女兒麗莎認養小貓:「你只能選一隻貓!」後來那隻小貓也被麗莎取名為「幸福」。
只能選擇一項,兼得或並存的,無非引來的就是矛盾和衝突。
當麗莎告訴蕾貝卡,小貓「幸福」走失的時候,蕾貝卡說:「有時妳就是要讓牠出去走走,牠就會回來。」
這段有趣又富有第二層意義的片段,雖用平淡的手法帶過,卻也像蕾貝卡自己在訴說心聲一般;同時凸顯小女兒麗莎可愛的天真兒語。
原先自爆炸彈客的照片,因為受到政府立場的施壓和外在因素,所以無法被編輯所發表,這本來讓蕾貝卡非常憤怒。
後來編輯又告知說照片可以被發表,只是需要更多照片,這意味著蕾貝卡要重返一開始她前往的地方。
身為戰地記者或攝影記者,若辛苦所拍攝的照片無法被發表,實在非常無法諒解、也讓攝影記者本身感到不受尊重。
同樣是拍攝自爆炸彈客,但這次的自爆炸彈客和蕾貝卡的女兒年紀相仿,只是個小女孩。
沉痛的畫面,要蕾貝卡如何像當初一樣冷靜的按下快門?這一次,她按不下快門,不時喃喃自語,
想著要如何阻止這一切的發生。在按與不按快門的猶豫與人性的掙扎之間,她心痛的跪在地上,目送炸彈客小女孩離開。
紀錄歷史的人是痛苦的,但蕾貝忠於她對自己的選擇。在我眼中,她是一個如此美麗而勇敢的女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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撇開本片,就照片無法被發表或刊登而言,「新聞照片挑選的好壞」可能是因素之一,但影像是主觀的,而編輯和攝影的視角也不同。
但衝進現場的、應變各種場合、用其專業讓影像說話的,就是辛苦的攝影記者們。
攝影記者經常走訪不同的地方,拍攝各式各樣的場合,看過各式各樣的災情與社會冷暖。
按下快門與不按快門的動機和猶豫,只有攝影記者內心深處最清楚。抉擇何時按與不按,選擇紀錄、還是選擇放下相機?
這個議題也沒有對與錯,也總是在被世人討論著。自己身為一半的攝影記者,對按下快門與新聞畫面也總是貪婪的,
期待自己能拍攝震撼人心的照片,但當下的心情絕對是五味雜陳、殘忍的。即使種種掙扎與殘酷必須要在短時間內做選擇,
我仍期許自己未來能和片中的蕾貝卡一樣,不斷前進去拍攝、傑出,勇敢中帶有堅毅而溫柔、不失自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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